太原这座城17：太原起义与首义门

1911年10月10日，武昌新军发动起义，辛亥革命爆发，湖南、江西、陕西先后响应，举国震动。山西新军是否也涌动着革命的暗流？山西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响应的省份？预感到革命风暴随时可能降临的山西巡抚陆钟琦忧心忡忡。

█ 辛亥革命武昌起义油画与雕塑

武昌起义前四天也就是10月6日，陆钟琦才刚刚来到太原就任山西巡抚，此前他是江苏布政使。陆钟琦从承恩门进入太原的那一刻完全不会想到，这次意外的擢升，带给他的将是延及整个家族的悲剧。

█ 辛亥革命前的山西巡抚陆钟琦

虽然陆钟琦较之晚清那些腐朽的保守派还算开明，但仇视革命，极端顽固，当时剪发的男子已经很多，陆钟琦已经剪发的次子陆光熙每次见父亲却都要戴上一条假辫子。

陆钟琦的预感没有错，而且实际情况远比想象严重。早在1904年，山西选拔20名学员留学日本，期望将他们培养成为用现代军事思想来保卫专制王朝的专业军事人才。然而，这批留日学生几乎无一例外地接受了革命思想，阎锡山、黄国梁等人在回国之后，很快就取得了山西新军的实际指挥权，而山西同盟会经过多年的布局和运作，已经完成了起义的准备，唯一欠缺的，只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 清末的太原府市井民情，图一为鼓楼

█ 正太铁路工作人员在太原承恩门外合影留念，正太铁路于1907年通车

10月27日，陆钟琦的次子陆光熙突然从北京来到太原。对此有着两种不同的解读：一是受其父之召回来商议对策，二是山西的中间派金应豫、姚鸿法等人希望利用他来说服陆钟琦“和平让渡”以避免革命。

█ 前排右一为金应豫，辛亥革命前夕为晋阳中学监督，兼任山西新军执法官

陆光熙是中国千年科举史中的末代进士，曾留学日本，归国后在翰林院任侍讲。做为留日同学，陆光熙虽然与山西新军第86标标统阎锡山没有深交，但他不仅知道阎锡山是同盟会会员，而且是山西革命的关键人物。陆光熙回到太原的第二天就拜会了阎锡山，从阎锡山和陆家后人的回忆录中，我们可以推测出，这不是一次普通的会见，而是一次秘密谈判，双方甚至初步达成了某种意向。

█ 山西巡抚陆钟琦的儿子陆光熙

我们回过头来看就会发现，几乎所有的革命都难以避免激进的暴力和盲目的破坏，和平过渡，无疑是实现共和的过程中将暴力与破坏降低到最低程度的一个途径。就在陆光熙为此积级努力的过程中，我们有理由相信，他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对阎锡山等同盟会同仁的身份始终都守口如瓶。陆光熙既没有因为自己的革命信念而抛却人伦，也没有为了父子亲情而背叛事业，然而，如此优秀的一个热血青年，他的建议却得不到父亲的采纳，自己也最终倒在了起义士兵的枪下永不瞑目，而他同盟会员的身份，长久以来也一直被质疑和否认。

█ 参加辛亥革命的士兵，图文无关

陆钟琦对山西新军的革命倾向有所察觉，因而计划将可以信赖的旧军调回太原，同时严令山西新军第85标必须在10月28日分批开赴蒲州。阎锡山召集同盟会主要成员在黄国梁寓所商议对策，当时为了防止军队革命，部队不装备子弹，只有在调防或临战前才能领到弹药，陆钟琦此举恰恰为太原起义提供了机会，同盟会决定在85标领到子弹后立即发动起义。

█ 五福庵32号院黄国梁故居，见证了山西辛亥革命

阎锡山与陆光熙之间当时难免存在着猜疑与戒备，如果他们有充裕的时间运作，在山西实现和平过渡并非没有可能，但陆钟琦的顽固和愚忠却将这一希望化为泡影并促使山西革命提前爆发。

10月28日下午，黄国梁率领第85标本部和和直属骑兵营开拔，即将出发的第一营和第二营也领到了子弹。与此同时，同盟会向新军官兵传达了起义指示，并推举第二营管带姚以价为起义军总司令。

█ 太原起义总司令姚以价。他后来离开山西，出任国民政府军事参议院参议，1947年病逝于陕西，追赠陆军上将

1911年10月29日凌晨，山西新军第85标第一营、第二营一千余名官兵在狄村军营誓师，姚以价声泪俱下地痛斥了满清王朝的腐朽专制，并以民族主义激励士气。

█ 电影《辛亥革命》剧照，图文无关

明清太原府城共开八座城门，距离狄村军营最近的是承恩门。明初展扩太原城时修筑了两座南门，取迎承恩泽之意命名，西侧为迎泽门，俗称大南门，东侧为承恩门，俗称新南门。不过，承恩门却长年关闭，直到1907年正太铁路峻工之后，因为火车站建在新南门外，封闭了数百年的大门才被打开。

█ 太原府大南门——迎泽门

█ 太原府新南门——承恩门

█ 承恩门黑白照片上色效果图

█ 侵华日军绘制的不同角度的承恩门测绘图

承恩门由巡缉队一个排的警察守卫，已被同盟会争取的巡缉队警官李成林打开了城门，起义军兵不血刃进入太原。

█ 民国时期的首义门街，1911年10月29日清晨，起义军就是沿着这条街道冲向山西巡抚衙门，水锅锅制图

█ 电影《辛亥革命》剧照，图文无关

起义军冲入巡抚衙门后，巡抚亲军卫队未作抵抗即四散逃逸。相形之下，一省长吏陆钟琦身上充满了旧式官僚的迂腐之气，面对蜂拥而入的起义士兵，他愤然责问道：“我刚来一月，有何坏处，尔等竟出此举？！”一片枪声响起，来太原仅二十三天的陆钟琦饮弹身亡，这时，身穿军服携带手枪的陆光熙怒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又一片枪声响起，陆光熙就这样倒在了革命同志的枪下。

█ 不同时期的原山西巡抚衙门正门照片。从巡抚衙门到绥靖公署，对于晋绥军而言有着不同一般的意义，1911年10月29日和1949年4月24日，他们在这里打响了第一枪也打完了最后一枪。第一枪，是朝着山西新军最高长官谭振德和山西巡抚陆钟琦，最后一枪，是朝着侍卫队长刘有泰。个中滋味，令人感慨万千。

陆家幸存者此后均移居北京，陆光熙的女儿陆士嘉后来成为著名流体力学家，在北京航空大学创办了我国第一个空气动力学专业，当代著名音乐人高晓松是她的外孙。

█ 陆士嘉与丈夫张维，张维后来成为两院院士、清华副校长

█ 陆士嘉的外孙高晓松

从拂晓五时到清晨八时，随着巡抚衙门、满洲城以及弹药库、军装局、藩库等要害部门的攻取，效忠于清室的旧军的溃散投降，太原起义宣告成功，满清王朝在太原长达267年的统治就此结束。当天上午，阎锡山在一片混乱之中被推举为都督，从此开始了他对山西长达38年统治。这一天，是农历九月初八，阎锡山二十八的生日。

█ 民国初年的阎锡山

█ 被推举为副都督的温寿泉

太原在中国的重要地位往往更多的显示于分裂动乱时期，辛亥革命无疑又是一例。太原起义虽然历时较短，但它在整个辛亥革命中却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从时间上说，山西在全国是第四个响应的省份。从地理上说，山西近在天子脚下，随时有可能兵出娘子关直趋北京。从影响上说，太原起义不仅带动了山西全省的光复，而且，这场在清政府自以为统治最为稳固的北方爆发的起义，对腐朽的满清王朝带来了巨大的震憾的威胁。

█ 1912年9月17日，孙中山先生乘车窄轨火车前往太原访问

█ 1912年9月18日，太原正太火车站，山西各界列队迎接孙中山访问太原

█ 1912年9月18日，阎锡山迎接孙中山访问太原

█ 山西同盟会支部欢迎孙中山纪念摄影

█ 孙中山与山西军政人员合影

█ 孙中山与阎锡山在太原合影，这张照片被阎锡山珍藏在身边，本图由美国生活杂志记者拍摄于1948年11月

1912年9月18日下午，孙中山乘坐专列抵达太原访问。第二天，山西各界人士在山西大学堂举行欢迎大会，孙中山发表演说，热情肯定了太原起义的历史功绩。9月20日下午，孙中山先生在海子边与山西各界群众一万余人见面，海子边后来一度被改名为中山公园，而他凭栏演讲的原劝工陈列所阁楼至今被做为文物保护。

█ 太原文瀛湖劝业楼孙中山纪念馆

为了纪念辛亥革命太原起义的功勋，承恩门后来改名为首义门并更换了巨大的门匾。首义门虽然始建于明初，但在清末曾被洪水冲毁，城楼后来又毁于大火，修葺之后的新南门真的成了太原府城最新的城门，高大宏伟的城楼多次出现在照片之中。太原战役期间，首义门在炮火中毁损严重，第二年即被拆除，原址改造成为五一广场。

█ 不同年代的首义门

█ 水锅锅制作的不同角度的首义门古今穿越合成照

█ 连达根据历史照片手绘的首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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